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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日后,邺阳。
未玄如约到城门口,看着一直延伸到没有尽头的官道,也不知道君后请的人是谁。
如今虽以立秋,可站在太阳底下也不禁冒出一阵汗意,未玄只好牵着马车到树荫下避避日头。
约莫过了一个时辰,远处驶来一辆马车,未玄立马来了精神,他认出那拉着马车的马就是自己给叶云疏准备的,再近些终于看清楚驾马车的人,连忙迎上去:“君后。”
只是还没有等到叶云疏的回答,马车里就响起一声哀嚎:“终于到了,真是要老命了。”
叶云疏跳下马车对里面的人道:“钱串子,你可是答应我的,别磨磨蹭蹭的。”
里面默了一瞬,“叶云疏你个小兔崽子。”
车帘子挥开,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,哪怕衣衫破旧未玄还是认出对方:“钱丞相。”
“知道是前丞相还叫什么?”钱串子捶着腰,在叶云疏的搀扶下走马车,只是两脚一沾地就把叶云疏的手打开,充分解释了什么叫过河拆桥。
叶云疏也不恼,对未玄道:“人我已经请回来了,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了。”说罢解开绑着马身上的鞍套,重新绑上马鞍,翻身上马往云湘府的方向而去。
钱串子,不,如今应称他为钱丞相,本名钱景明。乃是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,后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一国丞相,只是不知道为何,在他五十岁时毅然决然告老还乡,饶是先皇亲自上门挽留也没有留下他。
“看什么?没看过老头子?”钱景明睨了一眼未玄,不满地移开视线。
未玄连忙请罪,眼前这位他可惹不起,只能实话实说:“下官只是好奇,君后是如何请动大人的?”
钱景明又哼了一声:“曾经许了一个承诺给他,如今他要我兑现自然不能做那等言而无信的人。”
原来如此。未玄明了:“大人请,如今朝中还需大人主持大局。”
钱景明颔首:“走吧。”
今年云湘府的雨极大,还未到云湘府地界就看到混浊的河水和被淹没的村庄农田。
越靠近云湘,沿途的镇子上支起的帐篷和粥棚,还有熬着大锅的汤药。古言道:大水过后必有大疫。江晏一到此地就和御医院的御医商议,安排了一系列措施避免瘟疫的发生。
叶云疏半路时换了一身江湖侠客的衣裳,头戴幕篱,也跟着大队伍去领了一碗粥。大概是皇帝亲至的原因,领到的粥浓稠,还配了一勺咸菜炒烂肉,前来领粥的百姓都乐呵的和身边的人说笑。
在京城的时候,叶云疏翻看典籍,看见就因为赈灾安置不当,当地百姓苦于温饱而发生暴,乱。如今见百姓情绪不错,叶云疏稍稍松了口气。
只要安抚好百姓就不会引起不必要的乱子。
简单吃过饭,叶云疏继续赶路。因着连降暴雨,通往云湘府的路被滚落下来的山石冲毁。但好在沿途有官府组织的当地百姓清理,一路虽走得磕磕绊绊,也还算是顺利。
“诶,那位好汉,前面刚发了山崩,别过去。”一位负责清路官道的青年叫住叶云疏。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刚说完,叶云疏就听到一声巨响伴随着树木折断,巨石滚落,泥土倾泻而下。不消片刻,前面的那座山便卸了一半。
陛下去安置灾民,遇到山崩。叶云疏脑海里回想起袁青彦说的话。他也是遇到这样的山崩吗?紧紧握住缰绳的手发白。
天灾之祸,在这样的危险前,人如沧海一粟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。
江晏你最好是早有准备,不然我定要找到你,挫骨扬灰。
“好汉,快回来,危险!”
……
……
叶云疏不想等,他想快些赶到云湘府。接下来的路骑马并不方便,只好弃马走路。江舟谋乱闯入宫中那时起,叶云疏就猜到江晏定是出了什么事。不然他胆敢不会这样做,遂吩咐梧桐带着人先行去云湘查看情况。
“公子。”接到钱串子时叶云疏便给梧桐写了信,所以等叶云疏一到云湘,梧桐就在路口等着。
“如何?”
“陛下去的是云湘府下的红花镇,那里也是整个缺口最大的地方。当日上午消息传来红花镇刚刚堵起的缺口溃坝,陛下不放心就亲自去,谁知道半路就发生了意外。”梧桐说完压低声音,“事后甘准大人去那发生山崩的山上查看,发现火.药的痕迹,怕是人为。”
叶云疏眸光一暗:“那溃坝恐怕也是人为。”
梧桐点点头:“甘准大人说,那红花镇的堤坝是陛下亲自盯的,结果陛下回府城没两日就出事,想来是有人故意损毁。”
“嗯,辛苦了。”
“不辛苦。”梧桐摇摇头,偷偷看了一眼叶云疏,见叶云疏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,知道自家公子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。心头将那些做手脚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,都怪他们,“公子,你可要见甘准大人?”
“不了,带我去他出事的地方。”
梧桐犹豫了一瞬,才道:“公子跟我来。”
发生山崩的地方叫做老鹰沟,取这名原因无他,只因山顶像老鹰的尖喙,山脚下还有一条山沟裂隙,站在高处可以瞧见底下奔腾的河水。
“据当时幸存的侍卫说,山石从山顶滚落将陛下的队伍冲下山沟。”梧桐小心觑了眼叶云疏才接着道:“这几日,甘准大人带人将垮下来的山石都挖开,也派人去山沟寻找,但当日河水汹涌也不知道…”
“派人顺着下游去找了吗?”叶云疏问。
梧桐点点头,语气略有些迟疑:“找了,只找到随行侍卫的…遗体,并未发现陛下的。”
“甘大人说陛下出事的消息不宜对外宣扬,所以对外一直说的是陛下在养伤。”
叶云疏眼睫一动:“先去看陛下,其他事后面再说。”
“是,公子跟我来。”梧桐明白叶云疏的意思,这是要配合甘准大人,“刚才我该先给公子说甘准大人的意思的。”
“没关系,现在去也不迟。”
江晏一到云湘就罢了云湘知府的官,如今住的便是云湘府衙的后院。
到的时候甘准不在,但他手下的人认识叶云疏:“陛下昨日醒了,不过桑榆大人说还是不能见风。”
这话自然是对其他人说的,叶云疏一进去看见守在屋子里的侍卫。床上躺着一个人,乍一看和江晏一模一样,可仔细一看又能看出差距。
“陛下受伤,我作为君后理当在陛下身边照顾,梧桐去添置一套洗漱用具,接下来我就在这里照顾陛下。”
“是。”
入夜,天上又淅淅沥沥落着雨,甘准期间匆匆露了个面又去办事,叶云疏将空碗递给梧桐:“你好好在这里守着,莫教人发觉异常。”
“梧桐知道,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忧。”梧桐知道叶云疏是要去找江晏的下落。
交代了梧桐,叶云疏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,翻窗出去。
一路踩着轻功到了江晏出事的地方。
既然甘准已经将滚落下来的山石翻了个遍没找到人,那说明只可能滚落山沟下去了。
虽甘准挨着找了个遍,叶云疏还是不放心,打算自己再仔细看一遍。
雨愈发的大,将山沟两边的山壁冲刷的毫无落脚的地方。没法子叶云疏只好拔.出短刀插在山壁上,恰巧就是这个动作让叶云疏发现了异常。
伸手去摸了摸,这块凸出来的石头明显晃了晃,用手敲了几下,这石头后面是空的,莫非?
当机立断,叶云疏一掌拍过去,石头咔嚓裂出几道口子。
下一瞬,石头炸开露出后面的洞。
飞身进去,摸出身上的火折子,山洞很大,火光像被黑暗吞噬,只能照亮周围方寸之地。
因为连日降雨,山洞内雨水嘀嗒,苔藓都比外面茂盛。又看了洞口的痕迹,叶云疏猜测那石头应该是山上滚落下来的刚好嵌在洞口,加上滚落下来的泥水冲刷,以至于甘准他们没有发现这里。
也不知道他落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这里。
拿着火折子往地上照了照,很快就有了发现,地上的苔藓又明显的被重物压过的痕迹,以及脚印还有滴落的血迹。
会是他吗?叶云疏蹲下用手比划了一下脚印,一连对比了几个脚印应该是一个人的,心里微微提起,从滴落的血迹来看这人伤的不轻,不管是不是他,自己都要见到人才是。这样一想,叶云疏用短刀挑了挑火折子的芯子让其燃的更亮,借助极微弱的火光,顺着地上的痕迹往前走。
约莫走了几丈,叶云疏停下脚步将火折子凑近山壁,这山壁上的痕迹并不像天然而成,而是人工开凿过的。
按下心中思绪,继续往前走。
越往里,山洞越发的干燥,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暖意。同时叶云疏也看到插.在山壁上的火把。
火把的光比火折子的光亮堂许多,叶云疏也不怕这里藏着什么机关暗器,一口气将周围的几个火把点燃,才看清这里像是曾有人住过的,石床,石桌,甚至于茶杯一应俱全。
只是这些东西都落上一层厚厚的灰,看样子许久没有人来过。在山洞里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,叶云疏只好顺着鲜血滴落的方向往后面的山洞走去。
山洞安静,静到只有叶云疏的脚步声回响。突然,脚下的血迹消失像被人刻意掩盖,看着前面黑黝黝的山洞,叶云疏手握住刀柄,屏住呼吸,一步一步往前。
就在这时,面门一阵风来,叶云疏手中短刀一转,挡住:
“是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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