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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放吹熄了烛火,熄灭的火焰化做淡淡的微苦的烟雾,静静散化在帝王的寝殿之中。唐耿解开了头发半靠在榻上,左手撑着隐几,身上盖着层薄薄的被褥,目光平静地看着榻前忙活的唐放。
唐耿:“就这样?”
“孔捷”点头:“就这样。”
没有什么夸张的唱跳,更没有啰里啰嗦的器具,唐放短平快地解了咒法,弯腰将烛台恭敬地挪到一边,双膝跪着软垫,面朝着陛下姿势端正地坐好。
帝王抬起手臂,如常地展了展肩膀脖颈,并未察觉身体有任何的变化,沉吟后问:“你说实话,这严重嚒?”
“孔捷”认真答:“陛下宽心,现在不严重了。”
烛火千盏,殿外是瑰丽的夜晚,唯独寝殿中数豆青灯,威严华贵中寥寥无甚么人气,唐耿的手指放在被褥上画圈,忽然问:“今日罗师雘陈情,你怎么看?”
唐放毫不意外,径直答:“罗妃三年前便下诅咒,显然是与白神教关联甚深,但罗师雘陈情一句没有提及白神之事,表面上是指责国公,但字字句句在向您暗示他的忠心想求您饶他一命,臣觉得这人不老实,里面定然还有隐情。”
唐放和周殷是很清楚罗家兄妹与白神教有牵涉的,但是今日对峙谁也没有戳破,实在是因为时机不对,角度也不对,按照道理,正常人是不会往神、鬼上想的,他俩越是一脸认真的揭发,不信的人越会觉得他是疯了,所以谁也没提这个茬,可此时时机正好,唐放肯定是要敲一敲这个边鼓。
唐放:“当年罗师雘籍籍无名,一夜得势后先是肆无忌惮地逼杀了华府几条人命,然后大肆笼络朝中官员收为己用,外人都说他是被欺压久了,以牙还牙爱讲排场,但若是他也信仰白神,那这些举止便另有一种解读了。”
皇帝眉心一蹙,思量出唐放这话的意思,眼中流转过显而易见的厌恶。
“当然,”唐放一脸倔强真诚:“这些都只是臣的猜测,未必准确,想知道真相还是要从那两兄妹入手——陛下,罗师青面王杀驾,明面上她必有一死,可是暗地中,她怕是暂时还死不得,望您三思。”
帝王的眉心一拧,随即又心事重重地展开,不置可否地“嗯”一句:“知道了。”
这是明显的话题终结的信号,床榻旁的高公公知趣地走上前来,手中捧着一碗刚刚熬好已经放置温热的药汤。
唐放迟疑,下意识还想说些什么:“那皇后娘娘……”
皇帝接过药碗:“朕今夜病了。”
唐放不解:“……啊?”
病了,所以呢?
皇帝服过汤药,皱起的五官明显是一副被苦到的表情,唐放看着也跟着嘴里一苦,心道真不清楚大哥为了逼自己快快恢复每天是要喝多少的药,然后,只见大哥朝着身侧人道,“你去问问皇后,愿不愿意在乾元殿过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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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放被高公公客客气气地送了出来,大嫂就在门口,和高瑾说过两句,便抓了唐放的手臂拉到僻静处,问刚刚是什么情况。“是情咒,已经破了。”唐放把刚刚和大哥解释过的又和大嫂解释了一遍,只是多朝大嫂眨了眨眼睛,小声说:“那咒难缠,毒性不强但难清,我干脆移花接木替换了一下。您放心。”
宋义华愣了一下,瞬息间想明白什么,手指下意识抚过了自己的鬓发。
唐放又嘱咐:“大哥不会去见那个女人了,但我劝他不要着急杀她,那女人还有用。”
宋义华显然还没完全消化砸在自己身上的事情,怔怔一点头,道:“……好,知道了。”
唐放见她并未露出不满才才抬头,展目去瞧,追问:“周殷呢?他怎么不在?”
宋义华道:“他说出去一趟,即刻便回,你出去等他罢,我进去了。”
唐放当即点头,目送大嫂提着裙摆跨进了寝殿。乾元殿许久不留宿宫嫔,高公公在殿外传呼,几个伶俐的宫人当即鱼贯而入准备伺候两位主子安寝,唐放见状当即乖乖地走出殿去,远远站在栏杆旁等着周殷回来,今夜月明星稀,深秋的凉意清爽地掠过,吹得人心头阴霾尽扫。
心里的小孔捷此时把刚刚发生的事翻来覆去想三遍,琢磨过来,嘿嘿一笑:“殿下……您怎么总是这样?”
“嘘——!”
唐放提着嘴角打断他,深吸一口气,不想多言破坏此时的心情。
很快,周殷回来了,身侧还跟着个为他提灯的小内侍。
唐放眯眼,像是有仙人踏月而来,明明身上的是官服,却让周殷每一步都走出了行云流水般的出世静气,月色下精致流畅的一张脸,唇眼清冷而多情,既有男子的锋利骨感,又有女子的端丽秀气。
唐放站在台阶上,没有特意提高声音,也没有特意压低声音,问:“国公,你能背我回去嚒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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