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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王面色冷淡,目光深沉的警告只在瞬息之间,剜过“孔捷”一眼后便迅速挪开,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询问起费、何二人,唐放心中一抖,匆忙间低下头去,总觉得刚刚那一眼意味深长。
他是不是知道了?
如此想着,唐放又绷着心底的那根弦,隐晦地朝着上首看了一眼:只见兄长面目清削,半垂着眼睛,自然而然在脸上绷着一道锋利的痕迹——很好,什么都看不出来,但周殷的例子在前,唐放已经不敢小视这些增长过九年阅历的老男人们了。
鸿胪寺与费、何二人讨论完草原情况,重点终于转到了自己家的家底,国公谈起保守用兵人数,最佳用兵人数,可调动多少人,国舅和相国开始跟他碰这些人应该配套多少的粮草和军资,朝廷目前能拿出多少的家底——反正打仗嘛,不是兵的事儿就是钱的事儿。
这个时候小孔捷终于听出了眉目,悄声问唐放:“这是要开战了吗?”
唐放:“对。”
大顺承平日久,小孔捷只有十六岁,乍一听打仗还是很意外的:“这么突然啊。”
“不突然。”
唐放笑了:“打仗又不是请客吃饭,动手还要跟对面打声招呼啊?”
并且明眼人一看,就知道这场仗陛下已经准备很久、布局很久了,当年泗水之耻,朝廷官员虽然说得隐晦,但想来里子里是没有逃脱纳物赔款、强求要挟之辱的:你家邻居带着人来你家门口踢馆,怎么可能无功而去?当时国家内忧外患顾不上草原十八部,兄长选择先料理家务忍一口气,其后九年,三年一统天下,三年休养生息,三年隐忍布局,现在战机将至,是该攻守异形了。
“我朝老兵十万,新兵十万,刨除掉四方镇守以应不测,北方可动用约十三万之数。”
“如果出征十三万人……朝廷后勤供应目前可以维持四个月左右的军需,国公若四个月内解决不了问题,那我们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加税加租。”
“陛下,草原一旦春暖花开渡过这灾年,到时候天时便不在我们这边,依臣之浅见,出征人数是不是可以适当上调?费大人也想想办法增加下粮草军辎配套,唯独这战期不可以拖……四个月,我们若动,必须四个月内解决问题。”
周殷不说话,微微蹙着眉转动手指。
唐放也垂着眼睛,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衣服拨弄着手上黄玉珠子,眼神严肃郑重。
“国公,这事你怎么看?”皇帝把目光转向国公。
国公半垂着眼睛,想了想,抬头:“兹事体大,臣不敢擅答,陛下请容臣慎思数日。”
现在战机显露的还不完全成熟,到底打是不打,和是不和,这样的决断等闲一次会议是讨论不出结果的。
皇帝“嗯”了一声,紧接着忽然抬头向下首问:“你呢?”
“……嗯?”
小小的屏风内有瞬息间的沉默。
唐放一惊,抬起头面对那忽然投过来的目光,吃惊地指了指自己:“我?”
陛下严肃地看着他,点头。
此时屏风中人都意味深长地看了过来,神采五颜六色,这些目光最扎眼的是太子昱辰的,少年气盛,他眼神也最有锋芒,甚至带上了几分敌意。唐放沐浴在众人严苛的审视中,一怔之后,不假思索、毫不犹豫地说:
“打!打到他们叫娘为止。”
他说得简单,脸上甚至还挂着微笑,可凭空喝出了心惊肉跳的兵戈之气。
陛下并无异色,同样也是“嗯”了一声以做回复。
太子握着笔一阵阵无语,心道真是一个敢问,一个敢答。
而国公对此也没有表达任何看法,拈起一盏茶,笑而不语地展了展眉。
话已至此,再说便是赘言,皇帝没有给出明确的态度,只说让国公与费相把细则再商讨一遍,哪方面和哪方面对接,哪些需要继续的核对查算,这都是很繁琐的问题,然后平静地吩咐儿子,说让他把记录的节略递给孔先生去看,紧接着便起身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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