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'“是呀。我喜欢假人,越假越棒。”催眠师伸手去提假人的手臂。
假人没有肌肉的牵引运动,在催眠师施与的外力下,手臂被提起一半,各个关节都耷拉着。
——还是丑。
预言家看着假人,心想。
——可能是“恐怖谷理论”,也可能不是。自己没感到不适,只是单纯觉得它丑。
书柜、吊扇、办公桌、安乐椅、棕色的房间、极丑的假人。这一切微妙地协调,俨然是一个整体。
预言家问道:“你不是在之前的学级裁判上才说过‘人类很有趣’吗,为什么假人又是‘越假越棒’?”
“这是两码事啦。”催眠师轻轻摆手,“‘人类很有趣’这种话明显是我当时用来刺激窃贼的,我看上去越疯狂,她就会对我更愤怒,不然哪会那么轻易地就承认她杀了锁匠。‘人类有趣’那种中二发言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还是挺羞耻的,如果不是有必要我也不想说啊。”
“这样么……”
——想想也很有道理。但当时并未想到这点。
“另外,我的原话是‘有时有趣,有时又太无趣’。这点我没有说谎哦。”催眠师微笑,“站在‘超高校级的催眠师’的立场上,人与假人也有着微妙的共通之处。”
“——都容易被操纵吗?”预言家看着假人,想了想。
催眠师先是一愣,然后笑了出来:“怎么可能是那种二流反派的发言呢。这么说吧,人可比假人难理解多了,‘人是无法理解的假人,假人是可以被理解的人’。因此我喜欢假人,越假越棒。”
令人费解的比喻。
预言家苦笑着摇头。
催眠师松手,让假人的手臂再度垂下:“这么说来,你问起这个,是对我之前教唆锁匠犯罪感兴趣吗?”
“……我一直很在意。”
假人安静地靠在墙上,一如既往。它已经保持这样的姿势坐在这里多久了呢?
催眠师漫不经心地问:“你觉得是我叫锁匠去对窃贼下手的么?”
“你之前自称‘教唆犯’,所以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……不是吗?”
“我只是暗示他可以对任何人下手而已。连我自己都惊讶那个被选中的是窃贼,而不是一直看上去很弱气的幸运。”
“……”
“窃贼被选中,那是窃贼的不幸……或者说是锁匠的不幸,反正两个人都死了。”
“可能这是‘超高校级的幸运’的幸运?”预言家回想起与幸运的交流。
“奇特的观点。在我看来,主要还是一开始谁都不知道谁的才能,于是锁匠就根据他本人的胃口下手了。要是他知道那个女人是会开锁的窃贼,结局肯定就不一样了。”
“……其他的可能性?”
催眠师终于从假人面前起身,问:“你之前在书柜里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?”
全新的话题,预言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,下意识答道:“《噩梦之馆事件》……诸如此类的侦探小说。”
“噩梦馆事件,听上去就很有侦探小说的味道。比我们这个‘才囚监狱自相残杀事件’要正经得多。”
侦探小说哪有什么正经不正经之分。预言家心想。
“那本书在书柜上的哪个位置?”她走向书柜。
“从上往下数第二排靠右。”
“唔……”她从书柜里抽出那本书,“看包装还不错。东野恭一郎——你听说过这个作者吗?”
“没有。”
预言家盯着假人。
在催眠师从假人身前走开之后,他反而无法将视线从假人身上挪开了。
吊扇安静地悬于头顶。
催眠师那边传来规律地书页翻动声。
静。
——超高校级的侦探的才能研究教室。
——如果侦探还活着,他会像现在这样站在书柜前翻看侦探小说吗?或者是站在这具假人前沉思吗?
久置带来的淡淡的灰尘气味。
书本的清淡油墨气味。
虽然头脑被难以形容的疑惑占据着,但心情却是出乎意料地平静。
过了许久,催眠师轻轻将小说合上。
她轻声说道:“我没有‘命令’锁匠去对某个指定的人下手。我也做不到那样。‘催眠’这种东西压根没有影视作品里那么神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