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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筵席散了,卫璃攸独自去往王妃殿中,与贾氏闲聊了一会儿。
贾王妃本想留她共用晚膳,卫璃攸却因早有安排,出言婉拒:“我今日在栖云阁内设了小宴,想单独招待几位兄长兄嫂和阿叡,只好改日再陪母妃用膳。”
贾氏倒也明白事理,点点头道:“罢了,你们小辈之间说话定然自在些。”说完又叮嘱道:“但也别闹得太晚,你身子不好要多注意休息。”
卫璃攸笑道:“劳烦母妃关心。只是方才璃攸所言,还望母妃之后能知会兄长一声,璃攸实在是不好开口...”
贾王妃道:“有什么事非要他点头才行。人是你的,你往后想带去哪儿本该任由你处置。他是世子,如今成了亲也该懂事了。哪还能由着他糊涂,总掂量不清事情的轻重。”
她话说到这份上,卫璃攸也不好再多讲什么,与王妃道了别便径自回了栖云阁。
待到了申时末,栖云阁前堂已布置好桌椅,只等着客人来便可开席。不久,卫琰携着贾明琅一同前来。顾清沅请辞不往,也合乎她不爱凑热闹的性子。叶珅随后而至,也相继入席。
百里叡来得略微迟了一些,被众人撺掇着罚酒三杯。
等来等去,等不到世子,却等到了东来阁下人捎来的口信,说是贾肇临时到访东来阁,和世子商讨要事,世子恐怕会迟些再来。
卫琰闻言,立刻拍了拍额头,一脸懊恼:“哎呀,瞧我这记性,竟忘记还有这事了。若早些告诉你,倒还能换个日子。”
“我今早便同你提过了,今日我兄长或许会找世子说事,你这脑子却是不记事的,还不快自罚一杯。”贾明琅说着已为他斟满了一杯酒,递到他手边。
“夫人教训的是,为夫该罚该罚。”卫琰满脸堆笑地接过夫人递过来的酒,掩袖饮过。
卫璃攸笑道:“兄长只说眼下没空,却未说不会来。说不准待会儿得闲,人又来了呢。”说着便唤了下人添酒上菜,又道:“可再等下去,菜怕是就要凉透了。不如我们先开始,想必世子大人有大量,定不会怪罪我们不等他的。”
因此宴是为卫璃攸庆祝生辰而设,席间的话题自然是围着卫璃攸来转,转着转着便免不了提及她与百里叡的婚事。
“百里兄,我这一杯敬你,是为你将来要好生照顾我家小妹。”卫琰满上酒先干为敬,百里叡自是推辞不得,也饮得干脆利落。
“那我这边一杯,便是为你将来要照顾好我家表妹咯。”叶珅也跑来凑热闹,与百里叡对饮一杯。
此后卫琰与叶珅似是打好了商量似的,轮番向百里叡敬酒。百里叡倒也老老实实地一一回敬,绝不敷衍。等酒过三巡,卫琰带来的几壶仙人酿已被喝见了个底朝天。到了最后,众人皆醉,其中又数百里叡喝得最多,醉醺醺趴在案上,眼皮子半睁半合,嘴里也含混不清地不知在说什么。
贾明琅见人都喝得差不多,与卫璃攸打了声招呼后便唤了随从过来扶着卫琰打道回府。叶珅倒还算清醒,尚能自己走路,也自行归了家去。
卧雪见百里叡醉得厉害,正要去唤他贴身的随侍过来将人带走,却被卫璃攸给叫住:“将军府离王府离得不近,他喝成这样,一路颠簸只怕会身子不适。不如今晚收拾几间客房出来,明日一早再叫他们将阿叡送回去。”
卧雪觉得这提议十分不妥,遂不敢轻易附和,吞吞吐吐地说道:“可是郡主...这关乎男女大防之事,恐怕有些不妥。百里公子如何能在咱们这儿过夜...”
“且不论我与阿叡婚事将近,只说我身为他的未婚妻子,自该为他多考虑一些。再说了,我们两个清清白白,循规守矩,看这府里谁敢嚼舌根子。”卫璃攸说完也不等卧雪应答,兀自唤了曲红绡过来:“红绡,你扶百里公子去客房歇息。”
曲红绡原本是被卧雪喊进来收拾残局的,这时听见卫璃攸突然唤她做事,却未显出有丝毫意外之处,款款走到百里叡身边,将他搀扶起身。
卫璃攸暗暗抓紧了座椅的扶手,又道:“我叫人在厨房备了些解酒汤,待会儿会叫人送过去,你好生伺候他服下。”
百里叡经人搀扶着,倒还能走路,只是看起来迷糊得厉害,半个身子都歪在红绡身上。
卫璃攸见她走得吃力,连忙唤了海棠上去帮忙,不料红绡笑着婉拒道:“让海棠留下来收拾吧,郡主吩咐我办的事,我自当亲自办好,不该劳烦别人。”
卫璃攸站起身,却一动不动,没能迈开步子:“你要当心。”
旁人以为,她是要红绡当心着照顾百里叡。她心里想说,你不要去。话到了嘴里,就只能变成苍白无力的一声‘你要当心’。
过了片刻,栖云阁的堂中只剩下卫璃攸与两个婢女,却更像是只有卫璃攸一个人。她望着门前发怔,脸上的神情落寞而寂寥。
她不说话,旁边的人便不敢多嘴。
又过了半晌,卧雪才小心翼翼地问道:“天色晚了,郡主不回屋歇着?”
卫璃攸道:“世子还没来,我再等一会儿。”
卧雪瞧了眼窗外似被浓墨浸透的天色,说:“这么晚了,世子怕是不会来了。”
卫璃攸却不理会她,木然地盯着敞开的堂前大门,眼睛里空空荡荡的仿佛丢了魂魄一般。
阴森森的夜风穿堂入室,卫璃攸不禁打了个寒战。她突然收敛起飘忽在外的心神,问卧雪道:“现下什么时辰了。”
“现下已近戌时。”
卫璃攸顿了顿,哽着喉咙问:“离红绡送百里公子进屋休息,过了多久了?”
卧雪见郡主脸色有些难看,心里正掂量着该不该说,却不想卫璃攸忽然拔高了声,语气急切地问:“快说,过了多久了?”
卧雪垂着眼不敢看她,颤颤地回道:“回郡主话,已经大半个时辰了。”
卫璃攸一言不发,忽然起身快步往门外走去,步伐急迫得仿佛这房顶下一刻就要塌了似的。
她急匆匆地往外走,恰与风尘仆仆赶来的卫昶遇了个正着。
“兄长来得可是有些迟了,三哥他们喝醉了,都已回去。”见到来人,卫璃攸立刻停下步子。
她转过身,步履款款地回到自己的座上,又唤人添了副碗筷与杯盏。转眼工夫,举止动作又变得气定神闲起来,较之方才心急火燎的模样,简直判若两人。
“人都散了,你却在这里待着,难不成是专门等我来。”卫昶脸上挂着冷笑,握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,将里头剩下的残酒给自己满上,仰头饮下。
他目光阴阴冷冷盯着卫璃攸,说道:“我若今日不来,你难道还要在这里枯坐一夜?”
卫璃攸笑道:“兄长是守信之人,若今日来不了,定会派人相告。”
“对,我是守信,可妹妹你却是言而无信!”却见卫昶猛地将手中杯盏摔到地上。酒杯在地上弹起又落下,发出咣当当的刺耳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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